叁捌散散步 --- 老派理髮奇幻之旅

<那是一趟神奇的旅行，時間很短卻又很長的旅行>


鹽埕裡有著大大小小的美容理髮院，

有很中式取名「嫦娥」的，也有洋派取名「好萊塢」的，

在不同的散步路線中，總是與這些店家擦身而過，

每次，這些店對我來說，總散發著一股魅力，

那是一種老派的時尚，也是一種遙遠而充滿想像的，手與頭皮間的親密接觸。

但，我總是無法鼓起勇氣走進去，

或許是因為那神祕氛圍的不可侵犯性，也或許是害怕掉入異次元的空間。


某天，我鼓起勇氣，還喝了點小酒壯膽，決定直闖一間早已鎖定的理髮店。

「哩好，哩麥洗頭張嘛？」頂著阿浮羅頭的阿姨慵懶地問道。

「嘿，丟，洗頭。」我心裡緊張卻故作鎮定地回答。

阿姨領著我往走道盡頭的大洗手臺走去，

那時約莫下午兩點，店內瀰漫著一種慵懶卻舒適地氛圍，

環顧店裡四周，老舊的皮製座椅，只有兩組客人，

一位正在剃頭，而另一位阿姨，則是蓋著棉被窩在椅子上舒服地睡著了。

「這就是生活，也是一種生活態度。」

就在我心中默默這樣告訴自己時，已經來到大洗手臺前，

阿姨拉出黑色圓椅，要我面朝洗手臺坐下。

「低頭」阿姨說道。

「啊？ 喔.....」於是我將頭低下，面對著水槽內那一片的青綠。

阿姨熟練地在脖子後方塞入毛巾，開始拿起水龍頭沖水，

水停了，接著一股香氣隨著洗髮精打開撲鼻而來。


我依然低頭面對著那一片青綠。

阿姨的手勁恰到好處，來回搓揉著頂上泡沫，在重複沖著水，

就這樣來回大約三四回，但令人驚恐地，

每次沖水時的水量，一次比一次還大，

我頂頭冒著汗，心想不知哪時水會超過毛巾可吸收的負擔，從我的背部直流而下，

但似乎，總在快到臨界點時，阿姨都能巧妙地避開，是一種高手的境界。



我依然低頭面對著那一片青綠。



突然，一股熱氣襲上頸部與頭頂，

原來是阿姨用黃色的熱毛巾覆蓋於上，溫暖透心，頓時有種上天堂的感覺，

阿姨一邊用熱毛巾幫忙擦乾頭髮，另一邊扶起我的頭部，

拿了另外一條熱毛巾給我擦臉，我又再次飛上雲端。

然後阿姨領我到椅子上做好，拿起老舊的鐵製吹風機幫我吹乾頭髮，

並且很盡責地，硬是要在我那俐落的短髮上梳個兩下，

雖然看似可笑，但對我來說，那是一種職人的堅持，也是對專業的責任。


以為最後還可以來個馬殺雞的時候，阿姨拍拍我說「肖年ㄟ，賀啊，多蝦」，

（WHAT!!!? 沒了？就這樣？沒了？）我內心吶喊著，說道「喔，謝謝」。


然後迎面吹來的風，涼爽的從臉上吹拂過，那是一種從沒有過的神清氣爽，

但一切發生的太快，太多的體驗我來不及消化與好好感受，

臉上似乎還留著毛巾熱氣的餘溫，背上流下一滴，彷彿是沖水時不慎滑落的水滴。

老派的男仕洗髮經驗，或許太過高深奧妙，得要多幾次才能真正體會，

然後，我默默許下下次來剃鬍子的心願，但得要更多時間累積足夠勇氣才行。